遗忘在时光里的暖

期次:第555期    作者:机械工程学院 车辆工程1601班 胡洛瑜   查看:76

小时候每次回老家,总能在马路边看到他。不论冬夏都裹着一件到膝盖的黑色棉衣,拄着一根棍子佝偻着在垃圾堆里摸索吃的。老人们都喜欢拿他吓唬小孩,哄小孩听话。我也从未敢仔细去看他的脸,不知道他那杂乱的头发下到底是什么模样。倒是注意过他那双拄着棍子的手,不知道是常年的被晒还是一直在垃圾堆里翻东西的缘故,手很黑。没有人知道他是哪里的人,也从未听过他说一句话。所以大家都觉得他应该是个哑巴,就干脆喊他“黑哑哑”了。

他也从不去问别人要吃的,只是每天在垃圾堆里翻找可以吃的剩饭剩菜。说来也奇怪,每次回去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在走动,要么拖着步子,拄着棍走在去垃圾堆的那段马路上,要么拖着步子,拄着棍走在离开垃圾堆的那段马路上。总感觉他仿佛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人,困在一段时空里来回摇摆,像一个古老陈旧的时钟。

每一次看到的他都是那个样子,到膝盖的黑棉衣,杂乱的头发,佝偻着背,拄着棍子,拖着步子往前走。一批批小孩都长大了,而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一个个老人走了,他依然还是那个样子。或许他真的被时光遗忘在了那里。

他是村里一个特别的存在,似乎属于这里,又似乎并不属于这里。但日子也就那样一点点地过去,他也靠着垃圾堆里的剩饭一直一直的生活了下去。拖着步子,拄着棍走在那段马路上面。不论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总能看到他。而他也似乎成了老家一处特别的标志。

再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一年回不了几次老家。偶尔回去一次也是匆匆就离去了。我也不再会像小时候那样,趴在车窗上去看那段马路上的他,他和我的童年一起被搁置在了生活的角落。

前年过年回去的时候,恰巧赶上了老家的庙会,当地有一个习俗,庙会会做一些吃的,大家聚在一块吃,一位村里的老人端出一碗饭到马路边找到他,递给了他,我跟了过去。那是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脸。黝黑、苍老、布满皱纹。他抬头看着那碗饭,眼中泛红。吚吚哑哑的比划着什么,那是第一次,我听见他出声。

再后来似乎就没再见过他了,仿佛是突然不见了,又好像是渐渐消散的。也极少有人会再提起他,老家的孩子们都长大出去了,也没有老人会拿他的名字去吓唬小孩哄小孩听话了。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平静,偶尔的茶余饭后也许会有谁提一句路口拄着棍的那个人最近怎么找不见了。但也不会有谁刻意去寻找吧。

之后就是无意间听老家的人说的了,说是某个冬天,他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背的一大袋煤炭,放在了当年开庙会的路口,有人看到了,问他从哪里背来的,他比划着,吚吚哑哑的说着什么。那人从家里拿了点饭给他,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块看起来放了很久的馒头,就着饭吃了。然后就又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像一个古老陈旧的时钟被收起来放在了杂物箱里。而他似乎也是被时光收起,放在了某个角落。

光阴流逝,他也变成了我童年的一方记忆,想起从前,想起老家,总能记起他。那个在马路边,拖着步子拄着棍走着的人。他从未与那里的人说过一句话,唯一与别人交流的两次,一次是在别人给他饭的时候,一次是尽最大力量去回报的时候。

之前看到一段对话,有人问:“如果一个人的世界已全是灰暗,那该需要多少的温暖去填满他?”回答说:“如果一个人世界已全是黑暗,那么只需要一丝温暖就可以填满。”